“铁人”是怎样练成的然而这并没让他退缩，反而使他越战越勇，养成更加科学的训练习惯和更加自律的生活方式。铁人们的一切打铁行为，在外人看来，都是那么不可思议，乃至疯狂。

　　3月16日，周三，早晨5点50分，天朗气清，李华芸像往常一样准时起床，从春天小区出发，经锦天路往北跑，到苕溪北左转，至公园城后折返到万马路往南，沿苕溪跑回锦天路再到家，全长8.6公里，用时57分39秒。到了周末，时间充裕，李华芸会选择到玲珑山越野跑，或到青山湖绿道，跑出更长的距离。若遇铁人三项比赛，游泳、自行车骑行和跑步三项运动训练，就要交叉进行，各项运动的配速也会相应提高，运动强度成倍增加。而时间回溯到2018年春天，她还根本没想过，自己会成为一名能玩转“铁三”的“铁人”。

　　“铁三”是“铁人三项运动”的简称，“铁人”是“铁人三项运动者”的简称。与之配套的另外两个常用简称，分别是“打铁”和“铁友”。铁人三项日常需要训练，这些训练乃至比赛活动统称为“打铁”。全国各地铁人三项运动爱好者，互称“铁友”。最近几年，随着国内各地对铁三运动的大力推广，临安也涌现越来越多的爱好者加入，李华芸正是其中一个。

　　“目前注册会员已经超过80个，实际上在玩的已超过100个。”临安铁人三项运动俱乐部会长汪海波说，会员的加入，多以师傅带徒弟方式进行，而大部分师傅都是其中至少一项运动的佼佼者。“打铁”还需自身硬，师傅本领过硬，徒弟积极性高，学起来就快。汪海波是李华芸加入铁三运动的推动者之一，他也是我区最早加入杭州铁人三项俱乐部的人。2018年春，当时区铁人三项运动俱乐部刚注册不久，即组织30多人参加了当季千岛湖STC铁人三项赛事。在为运动员接风的宴席上，李华芸受到鼓舞，决定“打铁”。

　　铁人三项运动起源于1974年，是一个年轻的运动项目BWIN必赢，虽然分开来看，游泳、自行车骑行和跑步这三个项目，都堪称历史久远。尤其是超铁比赛中的马拉松，可以追溯到古罗马。根据比赛总距离和程度不同，铁三大致可分为半标铁、标铁、大铁和超铁。前三种又分别叫短距离、奥运会距离和长距离。半标铁是入门级，包括游泳750米、自行车骑行20公里和跑步5公里，很多业余选手都从这个级别起步。标铁是奥运会比赛距离，在半标铁基础上翻倍，总距离为51.5公里。大铁的总距离再翻一倍，是113公里。难度最大的是超铁，全长达220公里（有些还会增加一些），其中跑步距离是标准马拉松长度。

　　成为铁友前的李华芸，只是一个长跑爱好者，学生时代喜欢跑步，后来参加过一些半马比赛，加入过跑友团，对参加铁三运动不敢想。“骑车好办点，那时才刚学会游泳，公开水域我不敢下水，”李华芸回忆起第一次去东湖进行室外训练，克服恐惧过程让她终生难忘，“看到清澈的水，颤抖着下水，脑中各种奇怪的想法都冒出来，比如会不会呛水，有没有传说中的水鬼。”为帮助李华芸克服恐惧，汪海波带领一帮铁友将她围住，让她感到非常踏实、安全。在一次次的试验后，李华芸终于敢独自下水游完全程。2020年11月1日，李华芸第一次参加STC千岛湖铁人三项赛，即拿到了年龄组亚军，让大家刮目相看，也给了她鞭策和鼓舞。

　　和外人对这项运动“野蛮”的想象形成有趣对比的是，加入这项运动的女性已越来越多。程媛媛是另一个战绩辉煌、拿到过多次各项铁三比赛年龄组冠军的女铁人。她最擅长的是游泳，铁三赛事上争金夺银外，她是全国各大公开水域游泳比赛冠军宝座的常客。程媛媛的丈夫王飞也是一名资深铁人。他们是临安不多见的铁人夫妻档，游泳时的比翼双飞，成为一道风景，让很多人艳羡不已。

　　和常规标铁比赛相比，超铁比赛则需要更加全面的身体素质，因而也让一般铁友望尘莫及。1997年出生的单恩卫，是临安目前唯一参加过超铁比赛并获得名次的铁友。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单恩卫，2019年首次参加江苏连云港超铁比赛前，从未跑过完整的马拉松。当年恰逢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，原定10月份举行的超铁比赛延后到11月初举行。铁三比赛大部分都会选择在春季的4月中旬到5月份底，或秋季的10月初到11月中旬。单恩卫记得，比赛那天气温很低，水温也下降了，缺乏经验的单恩卫，在第一个游泳环节就吃了亏，没穿胶衣。好在他年轻，有的是力气，在关门时间内游完了。到骑车环节，因游泳失温较多，导致胃部痉挛，单恩卫中途呕吐。最艰难的还在马拉松环节，到后半段，单恩卫体力透支。但他没有放弃，坚持走完了剩下不多的路程。“能参加比赛的本就少，坚持下来的不过五六个了，我最后还是拿到了亚军，”单恩卫笑着说，如果不是疫情，这两年他会继续参赛，相信自己能拿到更好的成绩。

　　另一位铁人钟建武，在铁人中参加铁三赛事不算最多的，却被大家尊称为钟老师。一方面，他早年确实是浙江农林大学的一名老师，后下海创业。另一方面，这更多源于大家对他独特打铁经历的钦佩。为挑战游泳单项能力，他于2019年成功横渡琼州海峡，单次游完32.5公里，一时传为佳话。大部分专业游泳运动员，也不可能一次性游完30公里以上。以孙杨为例，他日常训练是每日一到两万米，即最多游完二十公里，且是训练总量，而不是下水后一次性游完。室内游泳和海上游泳的环境不同，难度也不可同日而语。回忆起那次横渡经历，钟建武仍心有余悸。

　　“最后3公里，遇到了洋流，如果不能矫正方向，就偏离终点，而体力已透支过度，一只手已经无法举起了，雪上加霜的是，我还被水母电击了，几乎晕厥，”钟建武表示，如果没有护卫船等后勤帮助，他不敢想象自己能否撑到上岸。这后勤人员之中，就有汪海波——他是俱乐部中惟一陪同钟建武横渡琼州海峡的铁友。横渡成功后，钟建武因身体严重透支，好几个月都没缓过劲来，经常感冒、生病。然而这并没让他退缩，反而使他越战越勇，养成更加科学的训练习惯和更加自律的生活方式。铁人们的一切打铁行为，在外人看来，都是那么不可思议，乃至疯狂。

　　同样是玩铁三，人各有志，初心相同。临安铁三俱乐部班子成员中，最初参加铁三运动是为减肥的，就有两个，一个是会长汪海波，一个是秘书长陈楠。

　　汪海波大学毕业后，曾在一家国企干了3年，参与的都是三峡工程这样的国字号大型水利工程项目。常年在外奔波，汪海波渐生疲乏感，想找一个归属感强的工作，不再漂泊无依。一个偶然机会，他来到杭州，落户临安，又创办了咨询公司。那时的汪海波，体态依然肥胖，和现在精瘦的外表判若两人。“我从小就比较胖，为此我转学过，从较远的学校转到离家近一点的，因为走路实在太吃力太慢了。成年后，我一米七零的个子，体重常年保持170斤以上，”汪海波如今的体重常年维持在130多斤，“我最早只是冬泳和跑步，慢慢接触到铁三，被这项运动的魅力打动，何况我确实减了不少肥。”汪海波参与发起临安区钱王铁三俱乐部时，临安只有五六个非常铁的铁友。随着对这项运动的深入参与，不再为身材犯愁的汪海波，已有了新的快乐，那就是从中体会到不断超越自我的。

　　目标直指减肥的陈楠，身高一米七五，三四年高强度运动下来，体重一度从190斤减到过170斤。“最近运动少，又有反弹迹象，但身上肌肉明显多了，肥膘少了，身体比参加铁三前好了很多。”陈楠说，在他的带动下，女儿也成了小铁人，半铁全程项目能轻松拿下。

　　临安铁人圈中，年纪最大的是76岁的邵吾德。他看起来60多岁的样子，直言自己搞铁三，是为了让退休生活过得充实。“如果戴上帽子，额头上那点白头发遮掉，他看上去还要年轻。”老家湖南醴陵、早年下放临安的老伴陈澧生说，她早年也爱游泳和跑步，闲时爱画中国画。她非常支持丈夫邵吾德的铁三爱好，“除了喝点小酒，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运动，就是铁三了。运动是好事，他还传播正能量，带动身边很多人成为游泳爱好者和铁友。”

　　李华芸参加铁三的直接动力，是为了从社交依赖中摆脱，换个更见健康的生活方式。李华芸坦言，她很长一段时间内，都有定期和朋友聚餐的习惯。时间一久，惯性让人变得懒惰，而她本能地希望自己改变这一切。她开始走入健身房，并捡回了长跑的爱好。成为铁友后，她的锻炼变得更加科学，有氧无氧相结合，逐渐恢复往日健美的身型，肌肉更有弹性了。很多第一次接触她的人，根本无法相信，她的儿子是个在校大学生了。从内到外焕然一新的李华芸，如今能够随时从人群中挣脱出来，越来越享受独处时光：“长跑、游泳，或骑车，出一身汗，洗个澡，坐在家里阳台上喝一杯咖啡，偶尔看看书，减少无效应酬，闲暇时光变得更加精致了。”

　　非职业运动，大抵可以分为佛性和魔性两种。前者以健身为乐，适可而止，后者追求更高更快更强，以夺得赛事名次来获取肯定或安抚内心的骚动。从这个意义上看，郭成东是魔性的。他曾是散打运动员，也是健身达人，并在这两个方面都夺得过省级赛事好名次。去年为了参加连云港超铁比赛，他悉心训练，后因疫情取消赛事，他万分沮丧。“我做一项运动就要去证明我行，且能拿个好名次。”而铁友单恩卫说，如果同时参加超铁比赛，他可能会输给年长近10岁的郭成东，“铁三不仅拼年轻和体力，更要比耐力和经验，而这方面郭成东正值巅峰。”

　　很多铁友都认为钟建武也是魔性的，并且另类。为纠正泳姿，钟建武曾驻点合肥，聘请国家级退役游泳运动员当教练。为跑得更科学，他去上海培训，获得了美国体系认证的姿势跑法教练证，他是临安惟一一个有此资格证的。为强化骑行耐力，他常年定期往返骑行千岛湖，头天去，住一晚，第二天回。他对沿路风景如数家珍，其熟悉程度，可以细致到能算准某个村的狗会追他多久，他也很快能从这些事情上体会到快乐。

　　“我的运动强度确实超过大部分人，尤其是从我这个岁数来看，不过身体情况永远只有我自己清楚，我的日常运动量完全是合适的。”1963年出生的钟建武，看上比实际年龄小十岁。他早就戒了烟，因酒精过敏也就不碰酒，生活极其自律而有规律：周内早上送孙子上幼儿园后开始锻炼，不吃中饭，午休后继续锻炼，晚上看电影；每周至少两次游泳、四到五次长跑，偶尔骑行。钟建武非常注重运动后的保健和营养，日常使用的保健设备有筋膜枪和空气波加压裤等，保健品有维骨力、维生素B、D和电解质。他还会定期人工。

　　然而他绝非没有人文情怀的理工男，更不是只爱运动的拼命三郎。他热爱文学，喜欢烹饪，是西方古典音乐和欧洲电影的信徒，家中的音响设备常更新到骨灰级。如今，他又开始学习古琴，拜的是浙派名师，每周到杭州上一次课。经历过1980年代思想解放的钟建武说，他做这一切，也许是为了追求内心更高级的自由：“我现在正全力备战复旦EMBA戈壁挑战赛，也打算参加富阳的铁三积分赛，我还喜欢上了帆船，希望不远的将来，我能驾驶帆船在海上飘行，并书写我的自传。”

　　每一项赛事领奖台上的风光背后，既有运动员的努力拼搏，也离不开无数幕后人员的默默付出。除赛事举办方，各地铁三协会或俱乐部班子成员，无疑也是幕后一个重要组成部分。作为临安铁三俱乐部的会长，汪海波这几年的工作重心，早已从运动员角色转换为服务者。“俱乐部总要有人负责做事，秘书处是核心，我牵个头而已，很多事靠大家做，尤其是秘书长陈楠，做事很认真，”汪海波说，俱乐部除了他这个会长，还设有两个副会长，一个秘书长，两个副秘书长，“都是干活的。”

　　“很多出钱的事，都由他挑头。”如今承担更多秘书处日常事务的秘书长陈楠表示，俱乐部总体氛围很好，离不开会长汪海波的以身作则。如果疫情可控，今年4月份江西德兴将有一场铁三赛事。由于报名人员较多，而依照目前国家大型赛事绩效考核办法，临安俱乐部的积分只分配拿到3个名额。上周一，汪海波按照秘书处讨论结果做出决定，当晚进行抽签决出这3人，其中有陈楠。

　　为了安全起见，一些赛事主办方可能会设置年龄限制，这对像邵吾德这样年岁的人，是个坏消息。由于俱乐部的成立，邵吾德不再像往年那样单枪匹马出门参赛了。“他爱喝点小酒，我们一起出门，都会照顾他，他家里人也放心多了。”汪海波说，照顾好铁友、尤其是年岁大一些的铁友，是俱乐部年轻人的本份。

　　副会长石红伟，早先喜欢的运动是骑行，并将这份快乐延展到职业当中，他开了一家自行车车行，他也是临安骑行协会的会长。石红伟因此也成了自行车修配方面的行家里手。但凡自行车方面的问题，铁友们会第一时间咨询石红伟，他也慷慨解答甚至解囊助友。单恩卫说，他第一次参加铁三赛事的自行车，就是石红伟主动借给他的。在跑团活动筹划上，石红伟也身先士卒，不但是最早参与西湖玫瑰跑的践行者，还在临安组织了元旦跨年跑和四大名山跑（即串联起功臣山、大梁山、玲珑山和太庙山的跑行路线），在临安跑团享有盛名。担任铁三俱乐部副会长后，石红伟的服务工作就更多更频繁了。大部分周边地区的铁三比赛，其他人或许可以不去，石红伟必须到场，“我这几年大部分时间，都是幕后服务了，不再只关注自己的铁三成绩。”

　　石红伟位于万马路的自行车车行，也是俱乐部的办公和聚会点，铁友们隔三差五，不定期会到这里喝茶、聊天、交流。车行配有厨房，聊到深夜，铁友们就自己动手烧夜宵。这里也成了铁友各种赛前体能测试点。墙壁挂着三张告示牌，上面是各位铁友的FTP数据。FTP是指铁三运动员一个小时可以保持最大平均功率的值。“有一段时间没测过了，这些数值还是去年的，”石红伟说，如果不是疫情影响，临安可以参加超铁的铁友，至少有3个了，其中就有郭成东，“如果现在测试，他不但10000米跑成绩可能是所有铁友中最好的，三项一起也可能最好。”

　　王飞和程媛媛这对神雕侠侣，早已成为兼职游泳教练，并和朋友合资成立了一家体育文化公司，开始涉足铁三赛事策划，探索出一条从铁三爱好者转型为经营者的路子。“自己参赛固然很有获得感，但如果能参与到赛事组织上，为更多铁友做好幕后服务，还能当一份职业，何乐不为，且不是更有成就感吗？”程媛媛决口不提自己获得过那么多铁三赛事冠军，而心直口快的王飞则对妻子的成绩感到十分满意，其实他自己也取得过很多不俗的成绩，并为临安铁三俱乐部的成立付出过辛劳。